□ 湯禮春

　　做飯用的燃料，各個時代各個地區都不同。

　　大約到了上世紀60年代中期，我所居住的城市開始流行用蜂窩煤做燃料，取代了原來用的煤球。

　　蜂窩煤一塊大約有一兩斤重，一餐飯一家一般要使用一塊。當時一塊蜂窩煤只要幾分錢。蜂窩煤便宜，但要煤票不說，還難買，因為幾條街區才攤得到一家蜂窩煤場。當時離我家最近的蜂窩煤場大約有二里路，每次去買蜂窩煤時都像是一個很大的行動。提著煤籃子趕到蜂窩煤場，交了煤票和錢后，就得排好長的隊，等待取蜂窩煤。一般要等幾個小時才能排到自己。當時煤場的機器都是現打現賣，要自己從傳送帶上一個個取下蜂窩煤，因蜂窩煤都是剛打好的，很潮濕，稍不小心就揑破了，所以要輕拿輕搬輕放。好不容易將幾百塊蜂窩煤從傳送帶上取下來，堆在旁邊像一座小山后，并不能松口氣，怎樣才能把它搬回家，又是個頭疼的問題。板車拖是最好的辦法，但那時一般人家都沒有板車，借都沒地方借。我記得每次父母都是準備一擔籮筐，將那蜂窩煤挑回去。往往一次挑不完，得二次三次。我們這些小孩的任務就是守在煤場里，等父母來挑最后一擔時才離開。

　　大概在我12歲時，有一次家里的蜂窩煤正好燒完了，父母又忙得沒空去買煤，就叫我挎著籃子先去煤場買上十塊蜂窩煤回來應急。總算買了上十塊蜂窩煤后，我提著籃子往家里拎。一路上感覺真沉，走幾步就不得不停下來歇一會。走到一戶人家門前時，見那里有個大樹，就在大樹下歇起涼來，這時我聽見樹上有鳥叫，就抬起頭去尋覓那鳥的蹤影。等鳥飛走了，我低下頭來提煤籃時，卻發現煤籃子不見了。我當時就急得哭了起來，這要空著手回去，肯定要挨一頓打。我正急得四處尋覓時，一個大漢經過我身邊，他見我抹眼淚，便問我緣由。我說了后，他分析就是大樹旁的那戶人家悄悄拿走了。他帶著我進到那戶人家里找。一進去，我就四處瞅起來，終于看見墻旮旯里隱藏著我的煤籃。上面覆蓋的牛皮紙正好被風吹開了一角，我走過去拎出煤籃，對他們說：“這就是我的蜂窩煤。”那戶人家見露了馬腳，只好說是逗我玩的。

　　有了這次教訓，一路上我再也不敢打野了，一氣挎回了家。結果我的胳膊疼了好幾天。這件小事到如今我仍記憶猶新，可見那個時代買蜂窩煤的艱難。

　　因為搬運蜂窩煤太艱難，后來城市里流行自制輪車來拉蜂窩煤，就是想法弄四個小輪或軸承，在上面鋪塊木板，固定后綁上一個繩索。拖這個輪車去買蜂窩煤，雖然省了不少力，但因輪車小，上面只能放一個小筐，一次拖不了多少煤，買一次蜂窩煤也得來回跑幾趟。裝上軸承的小輪車在大街上拖起來吱吱呀呀地響，也成了那個時代特有的一道風景。

　　買回來的蜂窩煤因太潮濕，一般要放在門外晾干后才搬到家中。所以那時城市許多人家門口都可以看到晾曬的蜂窩煤。買回的蜂窩煤好不好燒，完全看運氣。如果煤質好，摻的黃土配比適合，火就旺，燒好一頓飯和燒兩壺開水沒問題，續煤時還能夾得起來。運氣不好，那就麻煩了，遇到煤質差的，有時飯還沒燒熟，就沒火苗了，只有再續上一塊煤，等燃燒起來，半個小時就過去了。有時因黃土配比不合適，或所摻黃土的黏性不夠，用火剪夾不起來，有時剛夾到空中，突然碎了，火花灑落一地，甚至會燙傷手腳。

　　因為這個緣故，到上世紀70年代后期，城市里就開始流行自己在家做蜂窩煤。自己做蜂窩煤也不是簡單的事，一個人做太累，往往會請上三兩個親友一起幫忙做。有一次，我做了幾百塊蜂窩煤晾在門前，第二天一早，我和妻子就都上班去了，結果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我們做的蜂窩煤澆成了一堆爛黑泥，讓人欲哭無淚。

　　想起燒蜂窩煤的日子，就不由得感慨萬千，看看如今廚房里的天然氣，又干凈、又快捷、又方便。真是趕上了好時代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