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劉琪瑞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我們如愿以償吃上了母親煮出來的粽子，小弟吃的是玉米葉粽子，有股青玉米的甜香味兒;小妹吃的是葦葉粽子，濃郁的葦葉清香讓她嘖嘖稱贊;我和二弟吃的是荷葉粽子，那香那甜像白蓮花，像謝花藕，一直到現在，我都念念不忘。

　　小時候，父親遠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，母親一人在家，拉扯我們兄妹五人，那種艱難可想而知。可母親一向樂觀豁達，凡事都能想得開，家里的事操持得井井有條。

　　每年的端午節，正值三夏大忙之際。收了麥子，打場脫粒，曬干入倉，又得緊趕著泡田插秧，所以端午節在我們這兒就過得潦潦草草。

　　記得有一年，是端午節的前一天，母親從地里回來已累得沒有一點兒力氣，都懶得去灶房做晚飯，倒在床上一會兒就迷糊了。我在弟妹中是老大，那時已經十多歲了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，我做飯做菜樣樣行，看母親迷糊著了，我不忍心叫她，便動手做起飯來。

　　吃飯時，二弟提起明天是端午節了，能吃到粽子了吧?母親猛然想了起來，可這會兒再做恐怕來不及了，一者所需東西太多，二者太費時費事。二弟不答應，說是母親說過，他考了雙百要獎勵他吃粽子的，不能說話不算數。二弟平時就最愛吃黏米粽、花米粽，我勸導他，現包現煮怕不行了，趕明兒再補上吧。母親有些內疚，也說：明天咱煮艾香雞蛋，多給你兩個，比吃粽子還棒!二弟來了犟脾氣，非要吃粽子，委屈得眼淚都出來了。我氣得要打他，母親說：俺答應的事就要兌現，這就準備還來得及!

　　母親匆匆扒拉兩口飯，讓我收拾，她就準備起端午節的粽子來。糯米黃米家里現成的，發泡上就是。豇豆紅小豆也有，先發泡然后再煮。干紅棗沒有，囤子里有前些時收曬的杏干、桑葚干，泡好煮爛也能湊合。粽肉是不缺，可包粽子的粽葉、粽線怎么對付呀?我們這里不產箬竹，沒有箬葉，要去供銷社的小店買，小店早就關門了，即使開著這會兒也賣光了，到左鄰右舍找，估計人家也用完了。母親把該準備的一樣樣備好，讓我哄著小弟小妹睡覺，她去碰碰運氣。

　　約摸半個時辰，母親笑吟吟地回來了，她手里拿著個包兒，我和二弟接過包打開一看，里面的粽線是太姥姥納鞋底用的粗麻線，還有我們孝敬她老人家，可她平時不舍得吃，攢下來的大半包白糖。母親說，轉了好幾家，就是沒找到粽葉。接著又說，這個好對付，我盤算好了，咱到野地里采了荷葉、大葦子葉、玉米葉，一樣能包粽子!

　　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到野外，我陪她去了東湖。打著手電，我們娘兒倆到了蛙子塘，采了半籃綠荷葉;去了清河灣采得一兜大葦子葉;回來的路上，在自家的地里又采來半籃春玉米葉。母親不知疲倦，回來后緊趕著把采來的青葉焯了水，把尋來的粗麻線煮一煮，再把發泡好的糯米黃米撈出來控干，把雜糧豆和果干煮爛，忙完之后已經是后半夜了，母親這才攤開粽葉一個個包起來。我早已困得前仰后合打盹兒，母親催我睡去了。

　　第二天一早，我們如愿以償吃上了母親煮出來的粽子，小弟吃的是玉米葉粽子，有股青玉米的甜香味兒;小妹吃的是葦葉粽子，濃郁的葦葉清香讓她嘖嘖稱贊;我和二弟吃的是荷葉粽子，那香那甜像白蓮花，像謝花藕，一直到現在，我都念念不忘。

　　那一年的端午節，母親的笑容像極了一朵圣潔的白蓮。